2014年6月27日 星期五

【任務五】《光與影》



前情題要


「果然是,那個時期嗎。」

當那個叫做玉的和服小女孩開始唱起那所謂試煉的童謠,渥納看見橋上出現的身影。
看著那個單薄幼小的身影,他露出不是很意外的表情。
自己最痛苦的時期是什麼時候,這種事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橋上的男孩雙手被粗麻繩綑綁在一起跪坐在橋上,綁在腳上的那條麻繩則蜿蜿蜒蜒一路順著橋延伸直到無法看清的黑暗之中。
男孩茫然的看著渥納。

『渥納,做了壞事嗎?』
『…叔叔還是死掉了嗎?』
『渥納明明只是,把看到的事情說出來啊……』
『右邊的眼睛……沒有比較好嗎?』

渥納抬頭,看著男孩灰色的右眼,然後伸手覆上自己罩著眼罩的右眼。
在那眼罩底下,跟男孩同樣呈現灰色的眼睛正微微的疼痛著。

他的右眼,不知道為什麼天生就跟左眼不同色。
本來這也沒什麼,直到這隻眼睛的特別被發現。
渥納常常從右眼看見許多東西。
事實上,生在現今少數仍在活躍中的陰陽師家族,看見鬼怪之類的在他家族中根本不算什麼新鮮的事情,倒不如說看不到才是大問題。
但是當他可以看見三天後誰會大難臨頭死掉的時候,這就有點太新鮮了。

儘管是屬性本就特殊的陰陽師家族,還是無法輕易接受這種彷彿被詛咒一般的能力。
所以每當他的預言成真,他便會被以「潔淨」為名監禁起來。
而那個被關禁閉扔在神壇廳度過無數個無光黑夜的五歲的他現在就站在他的眼前。

然後橋上那個男孩的身影漸漸扭曲,還是差不多的年紀,全身赤裸,無助的站在那裡。

「接下來是這個嗎?」

渥納瞇起眼睛,扭曲了唇角的笑容。

『渥納,過來。』
『祖父大人………』
『我說,過來。』
『……。』
『啊啊你看看你,多麼漂亮的身子,又白又嫩的肌膚……』
『………嗚……』
『但是渥納啊,你就是不乖,白費了可愛的臉啊…』

老人拿起旁邊的皮鞭,將原本抱在腿上的赤裸男孩一把推摔在地上,一鞭就往柔嫩的身子招呼過去。
旁邊坐在椅子上品茶的幾個老人帶著笑碎碎細語著。
渥納聽不清他們的碎語,他想這跟自己並不記得有關吧。
畢竟記憶跟錄影還是不同,比起客觀紀錄的錄影帶,記憶只對意識到的收錄片段有反應而已。
當時的自己光是對烙印在身上的疼痛反應哭喊就費盡了精神,怎麼聽得進那些長老交換的噁心細語。
渥納幾乎是冷眼的看著那個幼小的自己是怎麼被祖父鞭打至皮開肉綻的程度。

然後那個人總算停下手中的鞭子,看著幾乎要昏死的男孩露出微笑。
一邊笑著說懲罰就到這邊,老人讓旁邊的僕役將男孩抱去擦藥包紮。

渥納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背,那裡並沒有留下清晰的傷痕,只能說感謝當時家裡的家庭醫生了吧。
那個人,他稱作祖父大人的男人,到底把自己當作什麼呢?
孫子?貓狗?玩具?
渥納曾經不止一次的這樣問自己。

他想起那人生最黑暗的五年,都在這個人的掌控下度過。

他看見被仔細包紮過後又被送回來祖父面前的自己,然後,那個人就那樣讓他趴在沙發椅上替他服務。
渥納的手緊握成拳。
但他很清楚,這並不是自己最不能接受的橋段,所以他要自己冷靜,儘管他的身子已經忍不住的微微顫抖著。

然後畫面如煙霧一般化開來,再度成型時背景讓渥納第一次在這場試煉中變了臉色。
他倒抽一口氣,咬緊下唇。

場景再次出現是他的房間,正確的說,直到十歲他逃離這個扭曲的家之前他住的房間。
窗邊掛著的鳥籠此刻彰顯著它的空曠,然後畫面緩緩的往下轉動。

「不要!!」

渥納閉上眼睛大喊,他很清楚接下來會看見什麼。

本來亮麗鮮豔的羽毛此刻散亂在床單上,素色的床單染上斑斑血跡,曾經美麗的在鳥籠裡歌唱的身影扭曲的墜落在他的床上。
那是他養的,第一隻寵物。

然後畫面一轉,是空著的玻璃槽。
裡面的住民尾巴被斬了下來,連著四肢也都被斬斷,剩下那似蛇非蛇的身影孤伶伶的躺在他的床上。
之後又是鳥籠,被拔去羽毛斬斷翅膀扔在床上的屍體,空槽,剝去銀色表皮以及柔韌肌肉的纖長蛇骨,鳥籠……。

畫面重複播放著慘死的動物,慘遭殺死的動物。
渥納抱頭縮起身子。
六隻寵物,沒有一隻逃過祖父的毒手。
當時那種幾近崩潰的情緒再次襲上他的心頭。

「祖父大人……住手……」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渥納到底……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眼淚一顆一顆的滴落,渥納喃喃念著彷彿回到小時候一般的無助話語。
他不懂,從來都不懂,直到他離家的那一瞬間他都不曾了解,為什麼祖父要這樣對他。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麼要這樣被對待。
所以當時的他只能不停重複著哭泣,甚至沒有反抗的勇氣。
直到…………。

『小鬼你什麼都沒做錯啊。』
『那是那個老變態喜歡你的緣故吧。』
『那種病態的愛才不應該繼續讓他稱心如意呢。』

渥納愣住,眨了眨淚濕的金眸。
啊啊他想起來了,那個人總是用著輕鬆輕巧的語氣將他最深的疑問一筆帶過。
九歲的他在鞍馬山遇見的,那個人
明明是不該相信的妖怪,卻有著讓人不知不覺間想相信他說出的一切的魅力。
雖然即使如此自己還是花了一年才克服那時的心裡障礙,但是…沒錯,他應該已經克服了才對的……。

是那個人讓他第一次意識到,他不是只有自己一個人。
他還有珍惜的東西,還有珍惜他的人,也還有想要得到的東西,想要做到的事情。
他不能像當時那般,就這樣在這裡壞掉

渥納抹去淚水。
接著他轉頭朝著玉勾起微笑。

『試煉成功的樣子啊~恭喜你啊。』
「你看起來很失望的樣子呢。」
『你想太多了,嘻嘻。』
「是嗎?」
『雖然我一度以為你撐不過去啦。』
「我也以為會不行呢,但是,還有人在等我回去啊。」
『嘖嘖,連自稱詞都變回來了啊。』
「多謝稱讚。」
『我沒有稱讚你…真是搞不懂你,死幾隻動物竟然會比自己被凌辱更讓你崩潰嗎?』
「……怎麼樣呢,至少我不覺得自己是髒的,而且也有覺得我很好的人在。」
『覺得你很好的人…?』
「嗯。還有會告訴我我並沒有我所想的那麼糟的人在,所以我可不能讓他們失望啊。」
『………不說這個了,我剛剛就注意到,你藏著很特殊的東西呢。』
「……特殊的東西?」
『沒錯,那個勾玉。』
「啊……這個啊。」
『這可是珍品啊,可以讓你回到過去喔。』
「回到過去?」
『沒錯,回到你人生中的任何時候,而我……就當作是試煉的賠禮或是獎勵吧,我可以送你一程。』
「…………。」
『如何?』
「……不用了,我對自己的過去沒有興趣。」
『……是嗎?』
「嗯。」
『喔,很不錯的表情嘛。那我就送你回去啦~』
「嗯,這樣就好。」



———————————


『渥納,你沒事吧!』
「嗯,我沒事。」
『真的嗎?你突然就不見了……。』
「嗯,我真的沒事,不過……」

離開黑暗洞穴的渥納回到消失前所在的地方,兩個被拋下的式神連忙湊上來詢問狀況。
渥納不急不徐的回答後面附註的但書讓兩個擔心了老半天的式神提心吊膽了起來。

『不過?』
『什麼?』
「可以陪我去一趟鞍馬山嗎?我想去找秋等,之後…也想去趟東京。」
『……啊啊,當然可以。』
『喔,要去找秋等嗎?可以喝酒嗎?』
「……雖然不想讓冷無喝酒,不過帶酒過去當伴手禮是個好主意。」
『同意。』
『什麼意思啊你們!誰管你們怎麼說,本大爺就是要喝酒!』
「那冷無醉了的話我們就扔下他回家吧,里夜。」
『好主意。』
『你們……』

看著兩個式神吵嘴,渥納露出笑容。


他知道他可以克服那些過去,因為他還擁有現在跟「未來」。
那些會擔心他,讓他放不下的存在,還有……那些溫柔對待他,拯救他的存在。
渥納輕撫上右眼。
接下來的日子也要繼續請多指教了呢。




∞END?∞



寫在後面:

關於過去因為超乎我想像的龐大以及虐心,所以有機會才會慢慢用漫畫補上。
然後試煉結束時玉所說的自稱詞,渥納平常用的自稱詞是「俺(オレ)」(男性的自稱詞裡非謙稱的用法),然後雖然文中沒辦法表現出來,不過在畫面進入寵物那段之後,渥納的自稱詞變成了「うち」(關西方言裡小孩子跟女孩子常用的自稱詞),所以後來才會說渥納的自稱詞改回來了。

然後,其實渥納並沒有被祖父……做什麼,最多只有摸摸抱抱而已,嗯。
所以渥納其實嚴格說起來他沒有很在意這件事情,也沒有留下什麼後遺症。
反倒還是寵物的部分他比較創傷。(所以到現在他還是不敢再養寵物)

其他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文中刷存在感的那些人,嗯,我也沒辦法啊哈。
但是我也絕對不會說是誰啦哼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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